利特莱夫特

文澜德:冷泉不负同名月

『长嬴明月洒清光』你以为的国服第一扳手

20210214情人节12h联文活动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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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褚嬴回来之后,没找到小光,先认识了姚远

褚嬴被个半吊子大方师随机送到了《了不起》世界观。好小畅让你搞事非要联动彩蛋

了不起的女孩怡可百合cp提到一句预警

了不起的小酒馆叫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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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褚嬴发现自己坐在马桶上,三面墙是瓷砖,一面是板门,头顶的灯苍白的照着。看来那个大方师确实是有几分功力,却也并非全然是自吹自擂。

外面声高音杂,一定是处在闹市,或许是在什么商场里。褚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宽袍长衫,并没有贸然出门,可门却咚咚咚的被拍响了,“里面的兄弟,十多分钟了,你好了没有啊——你是不是没带纸啊?”

褚嬴脸一红,在这狭窄的方寸地转了两圈,最后打算就那么昂首挺胸的走出去,全当自己是个奇装异服爱好者。

他拉开门,正打算对他道歉。可门外站着一个女孩,短短裙子,膝盖裸露,奇异的亮粉色头发上竖着两只绝非人类可有的大耳朵。

“妖孽!”褚嬴后退一步,大惊失色,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男厕所里。

“……多谢兄弟。”那妖不仅没有半点想逃跑的意思,反而还挺开心。她对他笑了一下,张口却是男声,“兄弟,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我就不骂你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只求你快点出来呗,我不用你陪我拉屎。”

褚嬴想对他抱歉的笑笑,那人一愣,伸手直接把褚嬴拽出来,然后赶紧反手把门拍上。褚嬴差点被拍扁鼻子,一脸茫然走出男厕所,却发现自己这身打扮,在这偌大的场地简直是再平常不过了。但即便他自我感觉朴素,也总有人从四面八方看他,让他觉得很不习惯。

一只豹妖对他一步步走过来。她两根灰白的长辫子垂在腰间,毛茸茸的耳朵僵硬的支愣在头顶,身后巨大的带着环状斑纹的尾巴打着卷儿,一甩一甩。

他退了几步,那豹妖竟然紧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他额角滴下了一滴冷汗,有辱斯文的在心底暗骂一声那该死的大方师。

“小哥哥,你这身汉服好帅啊,你是哪家铺子的模特嘛?这是谁家新上的款啊?”她脆生生的说。

“哎哎哎那边那个初雪你让一下,我们拍一下这个汉服……”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那豹妖松开他,对他甜甜的笑了笑,就退到了一遍。褚嬴看自己的手臂,没有抓痕,也不疼痛,可是一圈儿记者打扮的人马上围了上来。他曾在幽玄棋室的比赛前见过这种场景,但他现在又怎么了?为什么有记者拍他?

他本想推辞,可这些记者不依不饶,他只得让他们拍了。这群记者拍起来没完没了,甚至又招呼来几位衣着华丽的姑娘走进这个圈子,拍起了合照。

褚嬴被闪的眼睛疼,只得低声问这些姑娘们,“褚某冒昧,请问姑娘们,这是何意?”

她们一愣,随即笑起来,“小哥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咱们就穿了件汉服,没必要学古人说话。”

褚嬴僵硬的笑笑。

他也不全是全然不明白,至少他知道自己确实是来到未来了。

好不容易挣脱了记者们的包围,褚嬴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大概是个什么体育场,外面巨大的水旗飘扬,上面印着几个卡通人物,彩色的字体写着:“第十届ACG国际动漫展览节”。

褚嬴不懂。当初他和小光也从来没听过这个什么展览节。但这么什么节既然已经办了十届了,要么自己来到了十多年后的方圆市,要么这里不是方圆市。

褚嬴看着陌生的宽阔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又摸摸自己袖中那早早备好的沉甸甸的金锭,心中一阵绝望。

他在场馆中一直游荡到展览节结束,到底算是弄明白了这里并不是什么妖魔遍地,男女不分的鬼都狂欢,而是一群喜欢“角色扮演”的年轻人的聚会。他甚至还收到了几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和卡片。

直到闭馆,工作人员好说歹说将他请了出去。街上已经明晃晃的亮起了灯,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可他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后悔没能在天亮的时候把自己手中的金子换成这个时代的钱币。眼下他虽然腰缠万贯,却也只能又饥又渴的看着路边的宵夜摊子冒出诱人的香气。

如果他这时候拿出金子来换一碗面吃,八成会被当成疯子吧。

他叹了一口气。

又走了一会儿,双腿渐渐泛酸,街边清雅的小酒吧传出轻柔的音乐声。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只是进去休息一下,大概不会被店主丢出来。抬脚走进小酒吧,眼见吧台里老板正要笑着招呼他,抬头看到他的脸,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老黄,嘛呢,愣什么神啊!”

“不是,程楠,你你你快看看门口,是我眼花了还是撞鬼了?”

“什么呀,”坐在吧台前的酒客一回头,“我靠这什么情况?”然后赶紧抻着脖子看了看酒吧里的小舞台,又看看他。

褚嬴有些尴尬,于是也看了看小舞台,惊恐的发现舞台上正抱着什么乐器的人长着跟他一样的脸。

难道……他的到来,到底是搅乱了什么东西吗?

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小光了?

他苦笑一声。

到底是错了。自己回了南梁,便是上苍的预警,警告他不该执着。现如今自己一意孤行,这便是予以自己的惩罚了。

回不去熟悉的地方,见不到想见的人。

既然如此,那还贪恋此间,有何意义?

“哎哎哎你别走别走。”老板竟然追了出来,拽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姚家的私生子啊?回来抢老姚的财产继承什么的?”

褚嬴被他捉住手臂,眉头一皱,挥袖挣了出来,“请您自重。”

“不是——你是谁啊?”

褚嬴打量着他。老板身上没有杀意,却有强烈的防备,于是他只简单的答,“在下褚嬴,是南……是棋士。”

那人狐疑的打量着他,“骑士?你这一身……骑摩托违反交法了吧?”

褚嬴不懂他在说什么,心下有些害怕。可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他就算是怕,也不能露出丝毫怯意。所以他并没有接话,只看着他。

“老黄,你干嘛呢?”

声音也是自己的声音。褚嬴想,下意识就想把脸遮住。

姚远下了台,开了瓶啤酒拿在手上,慢慢走过来,“你这吧台也不看,我可不给你钱了啊。”

轻佻。他想。

姚远一拍老黄的肩膀,“你朋友?”

“什么我朋友啊!你自己看他!”

姚远看向他。褚嬴有种被自己审视的奇异的感觉,他放下袖子,轻轻对另一个自己点头,然后他越过二人,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坐到了吧台前。

“那个……”哪位酒客朋友看他一脸平静的走过来了,赶紧伸手从吧台里翻出个酒水单给他,“喝点什么?”

他接过那张硬纸,尽量压抑住颤抖。

他身上没有能用的钱,但现在总不能直接跑出门去。不说以自己的身手能否跑的掉,就算能跑掉,又能去哪里?他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些东西在自己的记忆里压根儿对不上号。他放下那张单子,拼命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看过的有关酒的广告,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大概不会出错的,“请给我一壶茅台。”

老板愣了一下,“不是,您来找茬儿的吧?”

褚嬴想要夺门而逃了。

“给他拿一瓶跟我一样的。”另一个自己坐到了身边,对他伸出手,“认识一下吧,看在长的这么像的份上。我叫姚远。”

褚嬴知道这个现代的礼节,他伸出手去握了握,“在下褚嬴。”

“’在下’?”他松开手,似乎玩味着那两个字,上下指了指他,“你们玩汉服的都这么说话?”

老板进到吧台,把酒给他拿了过来。褚嬴接过,道了谢,拿起来喝了一口。

泡沫带来的刺激感让他有些不适,但他还是吞了下去,顺便拒绝了刚刚姚远的对话。

吧台后面的电视让人调了台,一闪而过体育频道。

“……大师赛已经进入决赛局,国家队时光九段即将迎战……”

然后又换到了一个播放电影的频道了。

时光九段!小光在这里!

“……你不会是我的双胞胎兄弟吧?长的这么像,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姚远看着电视,手中摆弄着遥控器,并不看他,只翘着嘴角,“我的得回家问问我妈了……”

“请你让我看一眼体育频道行吗?”褚嬴急切的打断他。

姚远扫了他一眼,向回调了一台。但是体育频道已经在播放广告了,显然刚才的消息只是体育新闻的一则简讯。

“怎么了?”姚远问他。

“……没什么。”褚嬴勉强笑了笑,接上刚才他的话,“我应该不是你的兄弟。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确实并非是这个世界成长起来的人。”

“……好帅啊……”

“……太帅了吧这两个,双胞胎吗?”

“……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吧!”

“长发的太美了吧!……我恨自己不是个男的……”

“他俩不会是一对儿吧……”

姚远笑笑。这样的声音从小到大就没停过,他并不在意。他偏偏头,身边的这个长发版的自己貌似有些羞怯,对这样直白的背后谈论显然不太适应。

“你住哪儿啊兄弟?”

“我……今夜无处落脚。”

“你离家出走了?”

“我本无家,何以离家?”

姚远一脸无语的看着一定要文邹邹说话的人,“那你身上有钱吗?”

褚嬴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轻视了。他掏出金锭,拍在柜上,“老板,算酒钱!这位公子一并吧。”

老板默默拿起金子,“……这位公子,我是不是应该拿牙咬一下啊?”

姚远笑出声来,“老黄你被带跑了吧!”

之前那位酒客坐到姚远身边,“怎么回事儿啊这?”

“妄想症。”姚远偏头悄悄说。

“不是我说那张脸……”

姚远用手肘怼了他一下,跟老板说,“老黄,你照顾照顾我这兄弟?”

“这么一会儿,就成兄弟了?”

“不是,你就想,”他低声凑过去,“有一个我,还不那么浑蛋,就摆在你们店里,得给你带来多少生意!想想当初咱们社团啊!”

褚嬴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可自己现在一无落脚之地,二无傍身之技,与其盲目的寻找小光,不如先安定下来探听探听消息。于是他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又喝了一口酒。

“那个……兄弟。”老板又凑过来了。

褚嬴一脸洗耳恭听,专注的看着老板,老板让他看的老脸一红,“那个……你这金子,在我们这儿花不了啊,要不你留下,给我打个工,我给你工资……就是能用的钱,行不?”

“好啊。”褚嬴翩然一笑,“得包吃包住。”

老板让他一笑,差点儿撞上身后的酒柜,“好……好。”他赶紧离开褚嬴,“妖孽啊,这也太扳手了,幸好我有柚子了。”

姚远隔着吧台拍拍老板的肩膀,那目光怎么看怎么在提醒他别弯成蚊香盘。

姚远毕竟还有自己的一摊要忙活,不可能天天来酒吧唱歌。哪想过了两天再来的时候,这里半点没有了正经酒吧该有的音乐灯光谈笑,反倒成了个安安静静的高端棋牌室。男女老幼全都聚在小舞台一边的方桌旁,围了个严严实实,专注看着什么,老黄一个人漫不经心的擦着玻璃杯,抻着脖子往那边望。

“来瓶啤的。”

他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姚远好奇的看看他,伸手一拍。

“哎呦!……你怎么来了?”

“柚子呢?”

“那个……出门了。”

姚远自己拿了啤酒,拿下巴指指那边,“你这开了副业啊?”

“还不是你那兄弟。”他翻了个白眼,“还不如关小玥呢,也就能当个吉祥物了。”

“吉祥物还不好啊。就这店,比原来生意好多了。你看看这都要挤炸了。”

“你还是赶紧来回唱歌吧,你要是再不挽救一下咱小酒馆的气氛,这儿都成棋牌社主题的怀旧向gay吧了。哎,”他伸手一拍姚远的肩膀,“你也像他那样,呡着点嘴,笑一下让我看看。”

“滚吧,小心我告诉柚子去你弯了啊。”姚远一抖肩甩掉老黄,“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可是不知道,他收的微信电话号,一天一垃圾桶。”

姚远笑了笑。

“哎要说也是神了啊。这才几天,你看看那个,”他指着一个手拿扇子的老头,“沪围协会长,职业下围棋的,闻名而来,被杀的片甲不留啊。至此之后,一战成名。我都想着,以后我也真得跟棋牌室似的,进门收门票了。”他看向姚远,啧了一下,“你回家打听了没有,你是独生子吗?”

“想什么呢,我当然是了。”姚远喝着酒。

“……承让了。”那边说。

“散场了啊。你喝完了没有啊,喝完快走吧啊。”老黄一把抢过他的酒瓶。

“什么情况?这怎么他一来就都撵我啊?”

“什么——什么叫都——”他僵硬的笑笑,“你听说什么啦?我跟你说不是那回事——”

“我听说什么?”姚远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什么事?”

“……哪儿呢,你别瞎想……你快走吧!”

人们散开了,那个会长出门的时候对老黄点点头,摇着扇子,嘴里念念有词。

等人走的差不多,姚远就看到了该看到的。褚嬴对面坐着沈思怡。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又觉得果然是一报还一报转到自己脑袋顶上了。大学毕业后这么多年,连他自己也承认像个蝴蝶似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原本不该为一个女孩这样激动,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的。

可他就是忍不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揪着褚嬴的领口,把他按在背后的墙上了。

“老姚!”

“姚远你做什么!”

沈思怡挡在两个人中间,棋子洒了一地,老黄在他身后拉着他,他拼命的拽着褚嬴。剩下的几名棋客见此场景,纷纷离开了,酒馆里只剩他们三个。

两个人贴近了看,其实褚嬴是比他还要高的。这时候被人按在墙上,他的眼睛还是很平静。

“褚嬴……我之前是有什么事对不起你吗?还是你拿了谁的钱,故意这么对我的?”

褚嬴迷茫了一下,看了看沈思怡挡在他前面的身影,以后就一副了然的表情。

“姚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幼稚?”沈思怡推了他一下,之后拎起她的包,踏过一地棋子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褚嬴,记得加我微信。”

褚嬴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没有手机,那飒丽的女孩已经大踏步走出门了。

姚远被她一推,手就松开了。他像丢了魂儿似的让老黄扶着,“……思怡喜欢你?”

褚嬴看了看他,蹲下来拾起棋子,“一会儿等我交班,咱们应该找个地方谈一谈。”

“别别别你别等了,现在就去吧,赶紧去啊。”老黄赶紧蹲下来跟他一起拣棋子。

褚嬴皱皱眉,“行吧,那我换个衣服……老黄,你得把棋子擦一擦再装回去。”

“行行行褚大少爷,赶紧去吧。”

酒馆旁边的商场负一层有个星巴克。姚远根本没心情喝东西,褚嬴点了抹茶星冰乐,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坐在靠窗的方桌两边。

“谈什么啊?”姚远没看他,“还有什么好谈的。”

看着这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他还是起了点拨之意,“虽然跟你说没什么必要,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那个女孩心中已经有人了。她拒绝你,即是对她好,也是对你好。”

“你这算什么?”他痛苦的笑了一声,“情敌的宣战吗?”

“不管你如何想,那人并不是我。”褚嬴平静的说,“我爱一个男孩,也就是说,我是你们口中的同性恋。”

姚远抬起眼,“你还真是gay啊……你只喜欢男的?”

前半句褚嬴没听懂,于是他对后半句坦然的回答,“不是我只喜欢男的。是我只喜欢他。”

在叫号了,他起身去拿星冰乐,回来的时候姚远还仿佛傻掉一样呆坐着。

“你是歧视我这种……人群吗?思怡说这个社会上会有些人歧视我们这种人群。”

“……你们?”

褚嬴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能接受?”

姚远抬眼看他,“因为思怡喜欢女生,我不是女生,所以她永远不喜欢我?……我感觉被人用这样一个理由拒绝,太荒唐了。”

“我们不会用性别来定义是否爱一个人。”褚嬴坐下,打开盖子把奶油搅到冰沙里,“小远,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你的心里难道就从没有过怀疑吗?”

姚远没心思去在乎褚嬴的称呼。他不想说话,可褚嬴分明是在等他的回答。他只能哑着嗓子说,“……我以为她们是好朋友。”

“你问问自己,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但就是心存侥幸。”褚嬴搅动着杯子,“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做朋友难道不好吗?”

他苦笑一下,“你难道就甘心……在你喜欢的人身边,当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褚嬴恍惚了一下。姚远看着他的表情,“你看,你也做不到。谁都做不到。”

“……我不仅是他的朋友,我们之间还有更亲密的关系,但也仅限于此了,永远不会再继续一步。而现在,我甚至不在他身边。”褚嬴抬起眼睛,“不仅是你我,思怡爱的那个女孩,不也是要和别的男孩结婚了吗?人生于世,只能把握自己的感情。真要是非得逼别人回应,难道不是自私吗?”

姚远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捂着脸,“您可真是伟大。”

褚嬴淡淡的笑了笑。

“……你怎么不去找他?”

“……我找不到他。我托小黄查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方圆市。”

姚远把手放下来,“你真的……就为了找到他,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这怎么听怎么玄幻。”

“不管你信与不信——”

“我信,”姚远打断他,对他点头,“我信。”

褚嬴看了他一会儿,“多谢。”

姚远站起来,“我想回去——喝点酒。一起吗?”

“我吃完了再回去吧。”

姚远对他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这个城市的天气,说实话其实还算暖和。褚嬴又不习惯过多的裸露身体,在大家都穿着轻薄的季节还套着长衣长裤。也许是他正坐在空调的出风口吃着冰沙,他感觉全身上下都冻的冰凉。

他来到这儿的第二天就托人查了方圆市,一无所获,就像当年小光搜索自己一样,干净的仿佛被刻意的抹去了。他又搜了时光,那孩子确实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有些经历却让他感到陌生,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所以这些消失的记忆到底是他逆天而行的因果,还是压根儿就没有存在过?

还剩下大半杯冰沙,现在丢下着实有些浪费。可肚腹里却沉甸甸的像塞了冰块,面前的冰沙一口也吃不下了。他跨出门,踩着阳光往小酒馆走,一路也并没有太看着,直到一个鲜红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时光的脸如他在记忆中时时回忆起的一模一样。圆溜溜的下垂眼似哭似笑,正惊愕的看着自己。

褚嬴几乎不敢动。他怕这只是自己太过想念他,而产生的荒唐的白日梦,等自己轻轻一动,这个人就会如同水中花一般波动消散。

“小……”

“别说话。我求你了别打断我。”他站在路中间,愣愣的抬头看他,“褚嬴,你是褚嬴。你不弹吉他——你是南梁天下第一的棋士褚嬴。”

“我——”

“我让你别打断我!”

褚嬴被他吼的一愣。

“我不管你是谁,既然今天上天打定主意要一次又一次的耍我,那你只能是褚嬴了。我——”他开始哆哆嗦嗦的翻兜,一张白色的卡片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赶紧蹲下身去捡,然后把身上掏出来的一张张纸币通通塞进他手里,“我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我也不管您是做什么的——这些钱应该够租您一天……不,半天就行,半天……就算不够你可以加我——加我微信,我转给你,多少都行。您只要——别碰我,别碰我就好——”

“小光……”

时光抬眼看他,眼中恳求几乎要溢出来了。褚嬴只能点了点头。

“好,好。”时光的手古怪的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想抓住他,又克制住了自己。最后他抓抓后脑勺,“走吧。”他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世纪公园,师傅。”

那师傅应了一声。

褚嬴来到这里没几天,自然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他们两个来到世纪公园,看到公园里奔跑着各种颜色的双人自行车,褚嬴才明白过来,一下子湿了眼睛。

他们两个来到租车摊位上,摊子是个小水泥房。时光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然后全身上下摸了摸,最后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了?”

“我……钱都给你了……”年轻人的脸涨得通红。

褚嬴哑然失笑,掏出鼓鼓囊囊一把钱捧在手里,时光绕过他的手,从里面挑出一张二十块。

“身份证拿走!”

“先压您这儿啊,一会儿还车子来取。”

“丢失概不负责啊。”

“行行行没问题。”时光拿了钥匙,挑了一台黄色的推出来。他让褚嬴先坐在后座上,“你会骑自行车吗?——你不会是不是?没事,我带你骑……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风驰电掣。”他像背台词似的一股脑儿说完,看也不看他,转身跨上车。

年轻人腿一蹬,车子就窜出去了。他说的没错,车子的确骑的风驰电掣。两旁的景色模糊成色块,风穿过头发,感觉有些像骑马,但又不全像。褚嬴觉得自己又轻飘飘的飞起来了。

每一次都很好这样吗?刚刚得偿所愿,便就要离开了?

他莫名的有些害怕,伸手去想要抓住什么留下自己。本来想抓着车座,却一把抓住了时光的衣角。他心里咯噔一下。

“褚嬴,抱着我!”时光张嘴喊。

声音似乎被风吹的破碎了,落在褚嬴耳朵里,仿佛呜咽一样。他长臂一伸,搂住了时光的腰。

风声好像渐渐停了。他又抱了一会儿,发现这并不是错觉,时光把自行车停在一条林荫小路里,四下静谧。他叉着腿支撑着自行车,任他从背后抱着。

褚嬴松开他,他却从自行车上下来,转身想再拥抱一下,却生生的收住了手。褚嬴拽着他的肩膀,把他拉进怀里。

“褚嬴……原来你闻起来是这个味道的。”他偏偏头,把鼻尖探进褚嬴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那么暖和,跟我想的一样,我就觉得你摸起来应该会有点凉。你力气真大啊……你也好瘦。之前你穿的那么一层一层的,我都看不出来。”

褚嬴只能用力拥住他。轻飘飘的感觉就此落地,沉重的心跳拨动心弦。

“我……我不应该哭。我好开心。”时光这么说着,声音却一点儿都听不出快乐来。他默默的把胳膊收回来,整个人缩在了褚嬴怀里。藏了一会儿,开口的意思更是难过,“我来到这儿之后,所有人我都觉得不对劲你知道吗?”他抽抽鼻子,“我在那边一闭上眼睛,在这边就像一晃神儿似的发现自己正在打比赛。对面是俞亮,他还瞪我。可是我记得我明明都被车撞飞了,我还记得那么大个面罩扣在我脸上。就这儿,”他抓起褚嬴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我记得这儿可疼可疼了,然后我就想睡觉,妈妈就不让我睡。然后头顶上的灯啊,刺的我想哭。我眼睛一闭上,就来到这边打比赛了。你看过那场比赛吗?第二十手我整整过了二十分钟才落下。”

褚嬴的手还覆盖在少年的胸膛上,胸膛里的心脏正在充满生命力的勃勃跳动。

时光抬头看着他的脸,突然笑了一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抬起胳膊拿袖子蹭去了泪水,“抱歉,您特别像我的一个消失朋友,他……他碰不到我。我没疯。我只是实在是太想他了。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了。”他松开褚嬴的手,“刚才在那个酒馆,我刚看到了一个跟他很像的人,但他不是他。可是您,您真的很像,第一眼就很像,他也留着这么长的头发,也会这么看我……抱歉,抱歉。”他痴痴的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抽动一下,似乎是想笑一笑却失败了。他垂下头,掏出手机,“我叫时光,是个职业下围棋的,我应该多少还算有名,不会骗你的……我可以加一下您的微信吗?”

“……我没有手机。”

时光眼色黯淡了一下,显然是觉得自己被拒绝了,“哦……不好意思。”

褚嬴见他转身要走,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我就叫你小光吧。”

时光猛地抬头,“你是……”他愣了神,然后摇摇头,嘴巴一呡,看上去又要哭了,“……不可能……你别让我误会了……”

“我也会下棋。咱们可以找个地方手谈一局吗?”

“……好。”时光说不出别的。

“那……回糖吧?”

“好。”

时光只会被他紧紧的拽着,目光一刻都不肯离开他。褚嬴不会骑自行车,只得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拉着时光磕磕绊绊的来到了还车处,把时光的身份证赎了回来,还非常不客气的用时光的钱叫了车。

出租车一直开到酒吧门口,一进门,老黄和几个熟人在吧台聊天。

“呦,你不是刚才找人那小伙儿吗?”吧台里有个脸熟的陌生人,在褚嬴脸上转了一圈儿,“你这是……找着啦?”

时光没说话。老黄对他招招手,“搞爷,这是老姚的兄弟……呃……认的兄弟。”他把头转过去在他耳朵边咬了几个字。

“哦哦哦,您好,褚嬴。”那陌生人隔着吧台伸出手来,“叫我搞爷就行,他们都这么叫。我是这儿老板。”

“您好。”褚嬴分外生疏的与他握了握手,揽着时光的肩膀把他往里带。时光就像个小木偶一样乖乖被他安置在放着棋盘的小方桌旁,水汪汪的眼睛就像被粘了胶水似的跟着褚嬴转来转去。

褚嬴钻进吧台里,把围裙系在自己身上,“小远呢?”

“忙他那一摊去了。哎,”老黄顺手就想一拍,褚嬴一闪躲过去了。老黄啧一声,“我就想问问你,你跟老姚说什么了?他回来,瞬间就把沈思怡放下了。你把他掰弯了?”

“说什么呢。”褚嬴白了他一眼。

老黄一步退出二尺远,“……就你这眼神,早晚得出事。”

褚嬴没理他,去后厨翻了一瓶牛奶来倒在杯子里,塞在微波炉里热了。他把牛奶端出来,这一群人甚至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了,“人家成年了,能喝酒了。”

褚嬴皱眉,“你们给他喝酒?”

“人家都十九了,怎么不能喝了,是吧小叶警官。”

叶舟正喝着一口啤酒,突然被提到差点儿喷出来。

“那也不行,小光还小呢,怎么能喝酒?”褚嬴打开板门,端着牛奶递给时光。时光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嘴唇上粘了一圈儿奶胡子。褚嬴低低的笑了两声,抽出一张用纸巾,弯腰给他擦了。

关玥看着几个老爷们儿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边,伸手敲敲吧台,“……哎哎哎,你们几个是不是嫌自己不够亮啊!”

“我们是挺亮。”搞爷摇摇头,“这人也太双标了,嘴上说着人家还小,反手就给人家泡了。你看那小兄弟……啧啧啧,这明摆着就陷进去了嘛。”

酒吧里面,时光把黑子推过去。褚嬴看了看他,浮出一抹笑意,“还是猜先吧。”

“不用了。”时光揉揉鼻子,“我是职业的,对你不公平。”

“小光,如果这一局我赢了,你当如何?”

“我——一山更比一山高。我也并非是不败高手,能胜过我,也不能证明什么。”

“好。”褚嬴微笑,玉白的手插入棋盒,抓出几颗子扣在棋盘上,“猜先吧。”

褚嬴执黑,上手大飞守角。

这没什么,很多人都研究过自己的棋路,有可能是故意的。时光想。

可随着时间推移,黑白棋子落下,他越来越发现对方的棋路熟悉的让他伤心。这些年,他作为棋坛横空出世的黑马,也同不少前辈们下过棋,或输的惨烈或赢的刁钻,从来没有一局棋能让他如此难过的。

他寻找了多年的恩师益友就坐在他的对面。自己曾被他一句一句,一子一子的推进了黑白弈道之间,尽管他现在穿着雪白笔挺的衬衫,围着印着酒吧logo的围裙,但是不用抬头,时光就能描绘出来对面的人曾如何宽袍高冠,正襟危坐于狭小卧室中的棋盘前指点江山的。

棋盘上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了,这明明白白就是一局指导棋。时光看棋子都有些模糊了,最终放下两颗子,重重吞咽了一下,免得自己开口就是哭腔,“……我进步了吗?”

“你进步了好多,小光!”褚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鲜少出现的骄傲来,“你还在原先的队里吗?”

“……不在了。”

“也是,这里没有方圆市了。那现在你当上主将了吗?”

“当上了。”

“我就知道,我家小光是最棒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啪嗒一声,时光没忍住,一滴水滴在棋盘上。

“小光……”褚嬴赶紧站起来,抽出纸巾一步跨到他身边,“我也不想走,可是我当时没办法……我本来是要和你道别的,但是格泽曜日就那么来了,我不想我给你最后的记忆太过悲伤……”

时光就着他的手让他给自己擦满脸的狼狈,摇摇头打断他的话,可怜巴巴的说,“那你还走吗?”

“我……”

褚嬴想说自己不知道。但是目光垂下,一对上湿漉漉的眼睛,这话在唇边打了个转儿就吞了下去,“现在我有了身体,应该不会走了。”

“那你不能再丢下我了。”时光抽抽鼻子,“褚嬴,你知不知道,当时没了你我也就没了半条命。现在我另外半条命也交到你手上了,我谁也管不了了,你要是再有什么不得已非要离开,你先把我弄死你再走吧。”

褚嬴叹了口气,“小光,那你以后有了女朋友,结婚生子,也要把我带在身边吗?”

时光委屈的看着他,抿着嘴唇不说话。

“得,再过两天又该就剩我跟柚子了。这儿也别想改棋牌室了。”老黄斜着眼睛看着那对腻腻歪歪的两个人,“就这俩人,是师徒?要就是师徒都这样我把这杯吃了!”

搞爷白了他一眼,“你还想把人家一个有夫之夫留下来当招牌,怎么的你真想把这小酒馆改成个gay吧啊?”

关玥一脸无语,“不是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八卦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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