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特莱夫特

文澜德:冷泉不负同名月

花开多行处,平生弄几时(原创古风bg小说,练手)

   那四公子又来了,点了平儿的牌子。
   平儿好福气,四公子虽不是什么丰神俊朗之人,好在厚道贴心,曾大冬的天气里给平儿姑娘一盒岭南的樱桃,叫姐妹们羡慕不已。然而那盒樱桃却被妈妈拿了去,到处的炫耀着,用暖暖的炉火烤着摆在水晶盘子里,叫卖上几两银子。没过两天,那些诱人的小东西就长出来绿毛,除了财大气粗的钱老板,谁也没福气吃上一颗。于是平儿讨来,随便埋埋。
   四公子这次来只是听曲子——他从来只是听听曲子罢了,留宿也就是听曲子,顶多合着衣裳在平儿的帐里眯一眯,第二天留下不菲的赏银。众姐妹们酸酸的看着四公子拘谨的对着平儿行了一礼,好像平儿不是什么风尘中人,而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平儿抱着琵琶飘上牌楼,轻声捉弄他看上去木讷的恩客,却又不抬头看他,只是瞟着他的布靴的尖。直到他脸红的像门口轻轻暖暖的灯笼,他们也到了牌楼的雕花小门前。推开门,轻纱暖帐,软玉温香全都有了。牌楼背面正对着精巧的花园,流水假山,翠树彩花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眼下中秋才过,树叶纷纷枯黄,配上怒放的各色菊景,倒也不显得太过凋零而令人忘之伤感。
     平儿喜欢素净,室内并不金碧辉煌,布置倒显得分外的简陋了。室内已备好了简单的小酒和几样冷酱菜,放在红黑色额漆盘里;热茶翻滚在茶炉上,几只青瓷裂釉的小茶碗倒扣着;熏香从香炉的镂空中袅袅的溢出,眨眼间就消失了,留下浅浅的一抹香气;一个小炉整整齐齐的码上了上好的无烟的炭,没有点燃,放在角落。她把琵琶放在临窗的雕花胡床上,先去给恩客倒茶。
    “我自己来就好,可切勿伤了你的手。”四公子赶紧接过那杯茶,颇有些心疼的看着那被滚烫的茶水烫的有些发红的葱白额指尖。
     “四公子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平儿嘴角含着笑意,“莫不是您嫌弃了我?”
     “没有——我只是想,你这样一双手——”
     “多谢四公子好意。”平儿笑着说。
      四公子抬眼看一看她,止住了话头,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并不是好茶,香气太甚,浮动流转,闻起来有些焦躁。然而四公子并未出言嫌弃,而是又喝了一口。
     “今天听什么?依旧是开场的《汉宫秋月》?”
     “今日——”四公子犹豫了一下,“今日不想听琵琶了。”
     “鼓瑟可好?”
     “不喜瑟音。铮铮鸣鸣,咄咄逼人。”
     “可爱箫声?”
     “羌管悠悠,声声悲啼,和秋日之景,促人平白郁郁。”
     “市井偶遇一乐器曰胡琴,仅二弦,可声音多变欢快。我见新奇便讨学了来,不如今日给四公子献献丑?”
      四公子瞧了她半晌,同意了。平儿便拿出一把琴来,声音的确欢快。她拉了一支市井小调,渐渐开怀,便拉了一支小时候唱过的小调,四公子却一动不动,只喝着杯中酒水。一曲终了,她要他评论。他说,“这倒是有几分小女儿的活泼。”
     平儿咯咯的笑起来,“公子这说的哪里话,好像我已经七老八十了。”
     四公子接道,“平儿大概生性稳重,少有活泼放纵。”
     平儿一惊,沉静下来。
     四公子却道,“不要刻意,在下一直当姑娘生来稳重,怎想得还有如此活泼,更令人心动不已。”
     “我还当自己太过无趣,惹得公子时时不开心呢。”
     “这是哪里的话。”四公子掩饰一般喝下一口酒。
     平儿绞尽脑汁调笑了半晌,最终四公子开口,“我一直待你是至交好友,可我却明白,我不甘心仅仅这样待你。不知你可有意追随于我?”
     平儿愣了愣,“难不成你要将我买了去?”
     四公子突然低声,啜啜的说,“此言差矣……”
    平儿敛了笑意,“我心思并不浅薄,只是平白的深沉,不易察觉而已,又自知不是纯良之人,你一时觉得新奇,想得到了去,只怕日后会后悔。我若应了你,你若真真的喜欢了我,怕只怕我会将你带成一个满口漂亮话,胸中荡空空的小人。而如若你未能喜欢上我,而是隔一段时间厌弃了,我又平白的难过,可见你我这样便好,何必为各自找不痛快呢?”
    一番话说的四公子脸红,只得连连应下“是了”。
   而那天四公子与平儿只是枯坐了一夜,直到天亮,小丫头们来敲门了,四公子才告辞而去,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平儿也一天天的心神不宁,最终去了。
     于是这一页也就平平淡淡的翻过去了,直到某天被老人们谈起。
    “你们猜昨夜有谁入梦?”  一个浓妆艳抹的侍女道,“竟是当年的平儿。何等倔强风光,真真的在眼前重演了一次。”
    “倔强?莫不是我听错了?”
     “你可来的晚?当年她非要做主把自己贱卖给了他人,也就一夜之后,第二天就老死不相往来,见面也如不见,平儿也真就平平无奇了。”
      “不值啊?”
      “谁说不是呢?可她偏说,只一次就算不要钱也心甘情愿……终究是心甘情愿了。”
     两个丫头呵呵一笑。
     此去经年,成为了口水中淹没的故事和调笑。四公子再也没出现过,如同根本没有这个人一般。园中的樱树已经有一人高了,春天的时候,还能吐出几朵花来,只是果子酸涩,又不红。而有过两个春秋,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邪风,把树刮断了。更新的人有了没落的消息,两根弦的胡琴因为没有人会弹,妈妈又嫌够不上台面,也蒙了灰。平儿也再无人提起了。
     四公子倒是做了个梦。平儿对他吟了一首诗。他只记住了一句:
     我愿金爵琼浆凤凰画,奈何华服鲛绡湿锦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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