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特莱夫特

文澜德:冷泉不负同名月

【嬴光】一晌贪欢

有些意识流

刀或糖仁者见仁吧。


时光在睡觉。

消瘦的年轻人穿着宽松的睡衣,旅行箱翻开随便放在一旁。他陷在酒店宽阔的单人床上,窗帘也没拉,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球在年轻人薄薄的眼皮下慢慢转动着,让他陷于血红香甜的梦境中,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次比赛俞亮被分到与他一间房。他有事耽误了一天,现在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敲了半天的门没敲开。他只得拿出自己在前台的房卡划开门。

阳光安静的洒着,开门的浮尘闪烁着金光。好像没人。

俞亮手脚没放那么轻,进去了才看到时光正在睡着。

作为双子星的一颗,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对手闹了一场之后莫名其妙落下一个嗜睡的毛病。他没有打扰时光,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下去吃饭训练。

时光嗜睡的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体检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也没误了任何一场比赛,棋力也没有因此而下降。除了有可能把自己饿死,其他一切正常。几番身心治疗不见效果,大家最终只能也由着这个毛病就这么遗留下来了。

不怪他不愿意醒来。他正做着痛苦的美梦。

梦中有一位面熟棋手。他们于棋馆相识,淋漓尽致的手谈了一局。而后就如同在酒吧寻求419快乐的年轻人一样,他将他带回了自己住的酒店,然后就被他按在床上夺取了呼吸。

一切都发生了。

那位棋手侧卧在他身边,长发顺着他的脸颊,流水一般蜿蜒,酥酥痒痒的停留在他胸口。时光暖暖的被他半拥着,闭着眼听他暧昧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头顶。

“小光,”时光听到他在说,温暖的指尖带着略略粗糙的薄茧,摩挲过自己的胸膛,脖颈,穿过发根停在脑后,“忘了吧。”

“好。”时光说。

他醒过来。俞亮收拾的整齐,正站在他床头,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几乎把他上半身拎了起来,大有一种再不醒就给他两巴掌的架势。

“你终于醒了,”俞亮一松手,时光就又沉进枕头里去了。他把一张单子放在时光被子上,“顺序表,下午两点的比赛。”

“哎呦我的天,”时光被朝阳刺了一下眼睛,他赶紧拿着单子挡住阳光,“谢了啊。你这是……第一轮就跟厚哥啊?”

“是。”俞亮长叹一声。

“哦呦,加油。”时光嘿嘿一乐。

“你还有心思乐,你自己看看你分到谁了。”

时光眯着眼睛看了看,“王翀啊。”

“下一场呢?”

“……我靠!”时光腾的一下坐起来,“跟绪哥啊!”

俞亮学着时光的口气,“欧呦,加油。”

时光眼前一黑,赶紧撑住头。

不至于吧,我这么害怕吗?

“我来了都快两天了,你一直睡着,这回得睡了两天多。”俞亮赶紧剥了一颗放在时光床头的大白兔塞进他嘴里,“你这是做了什么美梦啊?”

时光还没缓过来,他撑着脑袋,含着嘴巴里的糖,仔细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可梦境在还继续的时候颇为真实,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会像定式一样深深刻在脑子里。刚醒来的时候他还依稀记得,回忆也回忆的起来;到了现在,却只剩下零星的几个片段了。

“……梦见了一个长头发的男的,我跟他下棋……然后就忘了。”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俞亮拉拉衣领,“你赶紧收拾一下,下楼吃饭吧,早餐供应到十点,一会儿就没了。”

“哦……行,我马上。”时光又砸回床上。

俞亮看他的精神头,铁定不会因为低血糖即刻暴毙,就自己先出门去吃饭了。

时光又在床上扭了几下,一个懒腰抻到一半,才隐约感觉自己覆盖在被子下面的地方兜了一滩凉凉的黏糊糊的东西。一句“我靠”卡在了嗓子眼,他伸手掀开被子,看被罩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才慢慢的夹着大腿挪下来,直接穿着睡衣进了浴室。

等他洗了澡洗了衣服下楼,正赶上早餐供应的尾巴,粥饼什么的就剩了个底。时光饿的够呛,扫荡一般吃了一大堆,然后去训练室去寻俞亮。俞亮才打了杯咖啡来,时光就拉着他对弈。俞亮也正有此意,二人来了一盘,俞亮胜的艰难。他好奇的看着时光,“你不会是连着睡几天之后就不用睡了吧……我真是纳闷,你到底什么时候练的棋啊?”

时光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再来一盘。”

俞亮摇摇头,“不下了。一会儿就比赛了,我可不像你。”

“什么什么叫不像我啊!”时光想抓住他,可他们两个人对彼此太熟悉了,时光一伸手,俞亮刚好一闪,就躲过去了。时光切了一声,也没强求,只是自己收下棋子,开始复盘。

他确实是醒了之后不会立刻再次陷入昏睡。虽然有这个毛病才一年多,可到底是怎么开始的,他自己却也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刚开始嗜睡的时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围棋这职业生涯也就此到头了。可慢慢的,他也发现,这个奇奇怪怪毛病并没有太影响他接着下棋,他甚至觉得要是把自己整天都在睡觉打比赛还能有赢局的事说出去,说不定还会有些整天打谱复盘备赛的人来羡慕他。

可也只是到此为止了。

他知道自己的棋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会倒退,但是也决不会再精进了。他与俞亮的差距,从学棋开始不断缩小,自一年前的北斗杯之后,自己莫名其妙嗜睡之后,又开始越拉越大。而他毫无办法。

不管是白川老师,还是爷爷,还是对他曾抱有巨大希望的那些人,全都转了口风,来劝他说不要太过在乎了。白川老师甚至拿自己和方绪的例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是下午比赛,他觉得他还是能胜的。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越是想赢,手下越是恶手频出,最终收官以四分之三子输掉了。

这可好了,得挨唠叨了。

时光扭头,下意识的想找人。

找谁?俞亮吗?

俞亮唠叨吗?

俞亮那边还在艰难的奋战。时光溜达过去,看了一眼。许厚撇了他一眼,“挣扎这么久啊?看样子实力见长,你小子还敢不敢不好好练习。”

“哎,多谢师兄夸奖。”王翀拿着保温杯,晃晃悠悠的过来了,“时光师弟,承让了啊。”

俞亮一脸不可思议,转头看他。

“不是,你这怎么整的?”许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哎哎哎厚哥,厚哥,还比赛呢,比赛呢。”时光赶紧压下他。

两个人却明显被搅了思路。时光不好看下去,于是他出去了外面等。过了一会儿,俞亮出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时光等许厚出来,嬉皮笑脸的递上了辞呈。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厚刚输了棋,又来这么一出,任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来了火气。

“别生气,别生气厚哥。我这……也考虑挺久了。”时光咧着嘴,用力的笑着,“您看,我这状态啥样,您跟队里也都清楚,是不是?——我这也不是不尊重围棋,也不是不尊重天赋,我这就是……只能走到这儿了。”时光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脸,“以前没输棋,你们都说我这是撞了大运了,多少人成天成天的训练也不见得连胜——您看,我这,到底还是不行。”

“时光,师兄就有什么跟你说什么了,”许厚看着笑得像哭似的师弟,也确实再说不出什么了,“你这毛病,这…大小算也是个疾病。你这治疗啊,不能抗拒你知道吗。”许厚看他点头如捣蒜,叹了口气,“就像这样继续下去,你就算回去考大学,毕业之后找个地方上班了,你觉得就你有这毛病,能找什么工作,酒店试睡员啊?”

时光咧嘴笑了笑。

许厚把辞呈打开,拿在手里,“时光,棋手的职业巅峰可不长,你要是真能回来,就抓紧时间啊。”

“我知道了。”时光感激的点点头。许厚摇摇头,转身走了。

时光先去训练室收拾了自己的书和棋盘,装行李的时候,摸到枕头底下硬邦邦的,他探进去,抽出一把扇子。

扇子?哪儿来的?

他不太记得了。

他打开,上面的字一看就很有格调,很适合装模作样,风流倜傥的棋手拿。

哦,是围棋赋。他想。

然后时光醒过来了。酒店的门被洪河敲的山响,他感觉温暖的阳光透过眼皮,一片血红。褚嬴在他身边起身,打开了门,低声对洪河说了什么。洪河也嘀嘀咕咕,褚嬴低声回了他什么,门就关上了。

“小光。”褚嬴推推他。

时光眼皮沉重,他迷迷糊糊的把被子拉倒头顶,却又被褚嬴拉开,“小光,别睡啦。”

褚嬴的声音低沉温柔,于他而言,仿佛他赖以生存的源泉。于是时光睁开眼睛。

阳光让褚嬴挡住了。褚嬴俯下身,轻轻对他笑了笑,“快起啦,下午该去机场了。”

时光记不得他打了哪场比赛,或者是要打哪场比赛。总之面前有对手,手下有棋盘,胸中有宇宙,他只管按部就班的落子就行了。他动了动,感觉腰好酸,于是他转了个身,不去看褚嬴了。

“还不是怪你……”

“那我抱你去咯。”

时光还是窝在被里,让褚嬴把他挖出来,到底是拎着他去洗澡了。

飞机上,时光怎样都不舒服。他的腰也不是疼,只是肌肉里乳酸堆积的那种酸痛,让他提不起劲儿来。他们这一排只他们两个,褚嬴就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自己伸出手去给他按了按。

时光从鼻子里轻声哼了几声。

“小光别睡。”褚嬴低下头去,披散的发顺下来,遮住了时光的面孔。褚嬴伸手,指着小圆窗的窗外,“小光,你看外面。薄云仿佛踩在了脚下,天空那么明亮,山野如同沙盘,何等渺小。”

“那说明天气好,没雾霾!”时光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我好困啊褚嬴,我想睡一会儿。”

“你别睡……咱们下棋吧。”

“我想睡觉,褚嬴,我真的好困,我想……想见你。”

“……”

褚嬴没说话,只是眉目温柔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

“小光……忘了吧。”他说。

“……好。”时光说,他闭上眼睛。

时光醒了。

消瘦的年轻人陷在洁白的床铺中,他的生命之源随着塑料管一点一点流进手背。一个长发的男人坐在他的床旁陪他,徒劳的想要捂热那冰凉的手。


———————————————

本来想写个刀车,怎么写了这么个东西。

评论(4)

热度(71)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